風光入圍2013年金馬獎6項大獎、被稱為大黑馬的新加坡電影《爸媽不在家》,是金馬執行長聞天祥口中“好感度最高、沒有評審不喜歡的電影”。沒有大製作、大格局,新人導演陳哲藝不僅證明了小成本也能拍出好電影,這部帶有導演自傳色彩、貼近真實生活的作品,也讓人不由得想起80年代充滿人文精神的臺灣新電影,從本地題材出發,而能跨越國族的界線引起情感共鳴。
《爸媽不在家》是新加坡導演陳哲藝的第一部劇情長片,在坎城影展引起高度關注,「導演雙週」(Director’s Fornight)首映場贏得全場觀眾起立鼓掌十五分鐘,評選為表現最佳的首部作品,獲得金攝影機獎(La Camera d’Or Award)的殊榮。另外,除了金馬獎入圍六項大獎(最佳影片、最佳新導演、最佳女配角、最佳男配角、最佳新演員以及最佳原著劇本),本片也將代表新加坡角逐奧斯卡最佳外語片提名資格。重視個體生命,關注社會狀態,是本片能夠打動人的最重要因素。在這部片中,我們感受到一種對普通人的關心,對待日常經驗的態度,平實誠懇,真情流露,是電影秉持的美學原則,也是在影展勝出的關鍵。
《爸媽不在家》的英文片名“ILO ILO”,是導演陳哲藝兒時家中菲律賓籍幫傭的故鄉。本片以1997年亞洲金融風暴作為背景,描繪新加坡一個中產階級家庭的故事。爸爸(陳天文飾)失業心力交瘁,懷孕的媽媽(楊雁雁飾)終日為公事和家事分身乏術,只好雇用菲傭泰莉(Angeli Bayani飾)打理家務、照顧經常惹麻煩的兒子家樂(許家樂飾)。身兼編導的陳哲藝以寫實細膩的敘事手法,從菲傭與孩童的情誼出發,不著痕跡地點出新加坡社會民情、學校教育、家庭關係以及全球化下女性家務移工的處境。
個人生活的動盪不安,與所處環境的衝突,關係緊密不可分。家樂在學校遭受霸凌與不公的懲罰,爸媽們面臨的經濟危機與社會險惡,泰莉莎在外地求生承受的環境壓迫,電影透過這些個體形塑出的生命經驗,呈現九十年代末的社會處境,教育、經濟與移民人口的種種問題。雖然導演描繪的是新加坡文化的特殊經驗,但全球化的浪潮,推動著每個人隨著相同的節奏起起落落,四處流動的眾生,共同面對世俗生活的狼狽不堪,與生存競賽的疲於奔命。從這些「普通人」身上,我們找到共生的情感連結,他們的矛盾掙扎,透露人性尊嚴的光芒,平實溫暖,直視內心,誠懇不畏懼。
導演說故事的手法溫情中不失犀利之處。好動的家樂與追求紀律的新加坡社會呈現強烈對比,為了維護泰莎打傷同學的家樂,在禮堂上當著全校面前受到鞭刑般的懲戒;在現代化發展的城市中,中產的父母各自奔忙,孩童在幫傭身上尋求親情的依附;來自菲律賓的泰莎代理家庭的母職工作,引發與女主人之間的對立與矛盾,她並以受歧視的“他者”身分,短暫參與小主人公的成長,默默見證著一個新加坡家庭的危機。
本片得到金馬獎提名最佳原著劇本的肯定,導演原創故事的靈感來自兒時記憶。和家樂一樣,陳哲藝小時候也有位照顧陪伴自己的外籍幫傭名叫 Teresa,家人都喊她 Auntie Terry,成了片中的同名角色。最後的分離,讓他非常傷心,也始終無法忘懷那段童年時光,因此,他有了説故事的念頭。多年過去,和 Auntie Terry 有關的一切也漸漸模糊,試圖喚醒的記憶裡有著 Auntie Terry 來自的城市名 ILO ILO,也是《爸媽不在家》的英文片名。遙遠陌生的地名觸動了童年回憶,有如普魯斯特在嚐一口瑪德蓮蛋糕後,兒時景象頓時湧現眼前。關於感動這件事,我們越來越無法預料,在什麼時刻,什麼情境,什麼人,什麼事物,能夠啟動回憶,讓我們再次感受,也讓我們訝異,原來從來沒有忘記過。片尾家樂拿著隨身聽播放 Auntie Terry 常聽的流行歌,在旁的父親也拿起耳機跟著聽。熱鬧奔放的流行歌覆蓋了消極聆聽的父子兩人,雖各懷心事,卻在相同的旋律中得到一絲絲安慰。本片對於流行歌曲運用,令人耳目一新,是值得進一步探索的視聽文本。
很多作者的創作力都要回到童年才能找到閃現的靈光,華特.班雅明的散文《柏林童年》中亦有此一説。因為 ILO ILO 這個深埋在兒時記憶的地方,有了這部電影,讓我們知道,在這浮動不安的世界裡,儘管身邊的人來來去去,在我們心裡仍留有相信的證明,以及愛的依據。很難想像,導演陳哲藝至今未滿30歲,1984年出生的他,《爸媽不在家》只是他第一部劇情長片。他憑此片奪下坎城影展象徵最佳新導演的金攝影機獎後,又風光入圍金馬最佳劇情片、最佳男女配角、最佳原著劇本、最佳新導演與最佳新演員等6項大獎,是金馬史上入圍最多獎項的新加坡電影,未來發展頗值得期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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